我的操盘手生涯（五）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都跟着宝仁学看欧洲赔率，除了赔率外，他还教我看球会的官方网站，用他的话说是：“球会之间的猫腻很多时会通过赛前新闻发布会透露出来一点，球会不方便直接联系有关系的博彩公司，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形式暗地里通知这些公司。”在往后的几个月里，宝仁无私地把所有欧洲赔率的知识教会了我，而他最令我最佩服的一点是：他可以根据澳彩盘口的变化和走势，判断出操盘那场比赛的是哪一个操盘手！在我这么多年的赌球和操盘生涯中， 也只见过他有这份功力。
) a  A9 u* I) G3 V  G　　也许很多朋友会觉得我说得夸张，那就举几个例子吧。当时澳彩大概有十二三个操盘手，分别负责不同的联赛，每人的操盘手法各不相同，而且一段时间（大概五至六个星期）后他们就会轮换，负责另外一个联赛的操盘。很多赌客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认为自己已经摸清了盘口变化的规律而重注出击，往往死得很惨，这是因为澳彩方面已经更换了该联赛的操盘手。打个比方说，如果你观察到意甲这两三个星期临场升盘升水的上盘多数会跑出，你便认为自己已经摸清了这个联赛的盘口变化规律，在周末出击一两场升盘升水的上盘可能会有所斩获。但一两个星期后，你再投注这样的上盘时可能就会血本无归，为什么呢？因为这时澳彩已经更换了操盘手，他们用相反的手法来操盘，你便做了一件如“刻舟求剑”的傻事！请大家记住，任何一间博彩公司都不会长时间由一位操盘手操作固定的联赛，他们会不停地轮换操盘手，目的是不让赌客捕捉到盘口变化的规律，亚洲公司如此，欧洲公司亦然。可能有一些长期研究欧洲赔率的资深玩家会说，欧洲赔率往往会出现相同赔率往绩基本上相同的情况，那是因为你无法拿到这家欧洲公司的封盘赔率，你看到的只是初盘或中间盘，一百场比赛有九十九场都会出现终盘不同于初盘的情况。所以，你们看到的“相同赔率”只是初盘和中盘相同，关键的终盘赔率你们无法看到，因为现在的赔率网不大可能做到与欧洲公司同步更新数据。
6 y- H( H7 E" f" H* F7 `0 N　　2003年的春节，我回家住了几天，这是我这辈子说得最多谎话的几天，我天马行空地说着湖南哪里好玩、哪里漂亮、什么特产最好吃，总算让家人的心稍稍踏实了点，这都多得阿广他们三个湖南兄弟向我提供了不少材料。家庭聚会时我见到表哥阿伟，他问起我在鹏哥手下干得怎样，我说还可以，就是有点无聊，天天困在别墅里，他叫我忍耐一下，很快就可以熬过去。我这时才知道，为什么阿广他们几人跟了鹏哥几年都没机会学习操盘，而我却有这个机会，那全是因为阿伟在老华面前推荐我，当时我对他好生感激。
' E: G6 `2 P+ S. m; `　　年初六晚上，宝仁和阿广他们几人回到广州，老华说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要请我们去喝酒，好好玩一下。我们来到番禺的一家夜总会，由于当时还在过春节，小姐不多，所以大伙将就着随便挑了几个。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四川女孩，看模样只有二十出头，长得一般，人倒挺机灵的。她见我酒量一般，便频频主动帮我挡酒。说实话，这两年来我压力重重、身心俱疲，早已忘记了被呵护、被关怀的感觉，但今晚这个女孩居然让我重获了初恋时的感觉，不知是她功力深厚还是我太容易动情。
* y3 C* @; V2 _) S, m　　宝仁的酒量煞是厉害，陪他坐台的小姐早早便挂了白旗，五六个部长走马灯似的轮换上阵也未能把他放倒。离开夜总会时，我叫那四川女孩一起去吃夜宵，她那时已经醉了七八成，她挽着我的肩膀笑着说：“刚才我没跟你说，我不出台的，要是你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然后她拿出手机想记下我的电话，我不好意思地谎称没带手机，她便把她的号码写在了我的手心上。
" S0 a% z5 k) J0 u# @5 A; q% b　　第二天是星期五，大伙昨晚都喝了不少酒，所以很晚才起来。宝仁告诉了我一个重大消息：由于老板在大连的一个房地产项目资金链出了问题，所以这两天会把澳彩户头上的钱全调出来，以后我们接到的注单必须全部吃下，也就是说，除了赚取平衡注码的头寸外，我们还要跟客仔实实在在的对赌！
　　其实要做到一场比赛两边的投注量相等是不太现实的，我们以前的操盘手法是尽量让注码平衡来赚取水头，多出来的部分便转移到澳彩或其他后庄。这种方法固然能把风险降到最低，但由于要把一部分钱返还给“艇仔”，所以来钱比较慢。鹏哥现在叫我们通吃注单，看来资金上真出现了不小的问题，他一定是想在短时间内积敛大笔资金。
1 r2 V# @3 j! p4 O( x7 w! h0 M) Z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便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心跳了！
这个周末是2003年2月8日，英超有两场较引人注目的比赛，一场是曼联主场对曼城的曼彻斯特打比，另一场是利物浦主场对米杜士堡。由于操盘理念上的变化，老华和宝仁操作时便更加小心谨慎，盘口也变化得更频繁了。中午一点钟，宝仁开出曼联让一球/球半0.85贴水，利物浦让半球/一球0.9贴水的初盘，大致跟澳彩持平。
　　整个下午都很平静，没什么大单。到晚上七点钟左右，投注曼联和利物浦的注单才渐渐多了起来，其他比赛的注单算是比较均衡，没什么特别大的差额。宝仁整晚关注着这两场比赛的欧洲赔率变动，几乎每隔半小时就调整一次水位，到八点三十分，曼联的累积注单已超过一百万，利物浦也达到了八十万。这时宝仁作出了盘口调整，曼联升盘至一球半105贴水，利物浦升盘至一球10的贴水。其实早在半小时前，澳彩已对这两场球作出了这样的变盘，只是把曼联的水位定在10水，利物浦为95。
  k. k3 b, ]7 |: \　　升盘之后，投注上盘的注单却越来越多，赌客似乎对两支名牌球队信心十足，但宝仁还是镇定应对，没有对上盘水位进行下调，好像有意用高贴水来吸引上盘筹码。我见到欧洲各大公司纷纷对两个主胜赔率进行下调，平赔和客胜都有所提高，显然欧洲方面也看好两支主场球队能取胜。若真是那样的话，就不难理解为何这两队的注单会越来越多了，但宝仁仍然坚持给两个上盘贴高水，这倒让我很费解。
  \( F7 |3 A0 Y  C" M+ s　　九点三十分，离比赛开始还有三十分钟，另一边厢的德甲率先开打。宝仁突然又把曼联的盘口调整为一球/球半0.85的贴水，跟澳彩步调一致。这个盘口更能吸引上盘客的青睐，曼联的注单络绎不绝地打过来。让我奇怪的是，宝仁不但没有再把盘口升为一球半，而是不断地把上盘水位调高，至终盘时，盘口竟然为曼联让一球/球半0.95的贴水，利物浦的水位也调整为让一球105的贴水！
　　离比赛还有五分钟时这两场比赛就封盘了，我们一共接到了接近两百五十万曼联的注单和一百八十多万利物浦注单。这时虽然已经封了盘，但宝仁仍然紧张地看着澳彩的盘口变化，在21：57分时，澳彩突然把曼联的盘口调整为一球半0.975贴水并维持至比赛开始，宝仁砰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叫了声“好”，认识他几个月来，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在电脑前这么兴奋过。
　　结果是两场比赛都打成了一比一，通杀上盘，连曼联一球/球半的上盘也杀得干干净净，此时街外肯定惨叫声一片，我不禁暗暗佩服宝仁厉害。需要说明的是，我不是佩服他在这两场比赛中变盘的及时，而是他在开赛前见到澳彩进行了最后一次变盘后便认定两个下盘必定能同时跑出，那份自信和镇定绝对是我遇到的众多操盘手里不多见的！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能对这两场球看得这么准，他只是笑笑说：“其实我对两个下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觉得欧洲赔率和澳彩的调整出现明显的分岐，所以就豁出去赌一把咯！”这时我才知道，再厉害的操盘手也不可能洞悉每一场比赛的玄机，他们或多或少都需要运气的帮助。足球比赛中需要运气，把足球比赛作为盈利工具的操盘手同样需要运气。
　　上半夜战绩不错，但下半夜的法甲和西甲却由于赛果正路，被客仔们赢回了接近两百万。老华和宝仁对整晚的结果还是相当满意，宝仁说：“如果不是要硬吃注单的话，我们今晚可以赢三百万以上！像法甲的里昂、波尔多，西甲的华历简奴和阿拉维斯这四队，我早就看好他们赢盘了，可是没办法，做庄的就是这样，即使明知道要输的注单也要硬扛下来，只要客仔继续赌下去，我们就有办法把钱赢回来！”
　　相信很多人都懂得“长赌必输”的道理，但又有多少人懂得及时收手呢？输一次不是错，输两次也不是错，但明知道结果只会是输，却仍然一次又一次赌下去、输下去，这种死心眼的坚持就不可取了！我觉得病态赌徒除了长期存在侥幸心理外，更多的是人性的弱点使然，特别是天朝人，因为投机取巧、不劳而获的思维在几千年前便已植根于国人心中。我无意贬低天朝人，只是我越来越觉得，Dubo正逐渐成为中华民族的又一“国粹”了。
　　这应该是一种悲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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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跟客仔对赌后，我得到了更多向老华和宝仁学习的机会。我们的分工很明确，我和宝仁负责看赔率和开盘，阿广、阿生和阿权负责接单和交收，从不会过问盘口的事，我和宝仁也没有直接跟“艇仔”联系的机会。其实我知道这是鹏哥和老华的安排，目的是提防我们哪一天跑了，也没有机会独自坐庄把他的生意抢过去。
. I# a$ F8 r. T8 W, o, U* f　　四月的时候，欧洲冠军杯进入了八强淘汰赛阶段（那时的欧联还要打两个循环的小组赛），由于球队之间实力相当接近，所以在控盘的时候需要花更多的心思。欧洲冠军杯的奖金和出场费相当高，很少有球队会在淘汰赛阶段放水，因为一旦晋级，奖金、出场费、电视转播费都会呈几何级数递增，所以球员都会卖命去踢，很少假球，因此这种比赛都应该从正常的角度去判断。然而这仅限于欧冠的淘汰赛阶段，小组赛后两轮一些早已确定出线的强队为了保留实力或许会派一些二三线的球员去踢，这就要另当别论。而欧洲联盟杯的奖金跟冠军杯相差太远，一些后备力量不足的球队往往会采取消极作战或放弃的态度，所以联盟杯的变数比冠军杯要大得多，操盘的难度也要大得多。
　　4月24日的八强赛第二回合，最瞩目也是投注量最大的比赛当属曼联主场对皇马的比赛，第一回合皇马在主场以3：1战胜过曼联，有两个净胜球的优势。那个赛季曼联在主场的战绩十分彪炳，而且在两周前刚刚以4：0血洗利物浦，状态正佳。
　　下午宝仁开出与澳彩一模一样的盘口，为曼联让半球0.9的贴水。宝仁说这场球他也不太好把握，两队的状态都很好，而且都是大开大合的打法，胜负真的很难说，所以叫我特别留意欧洲几家主流公司数据的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欧洲方面逐渐调高了主胜，并缓慢地调低平赔，澳彩方面也顺势把曼联的水位调整到0.95以上。
/ r& p; L( ]* n9 n$ r# U　　晚上九点钟左右，注单开始多了起来，但大多是投注华伦西亚对国米、AC米兰对阿积士的比赛，曼联这场却鲜有人问津。我奇怪地问宝仁：“这场球有直播，为什么投注量这么少？”宝仁诡秘地一笑，说：“别急，慢慢就会多起来的，而且将会比任何一场球都多！”
　　我继续观察着欧洲赔率变动，渐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几家大的主流公司都调高了主胜，压低平赔和客胜，但有相当一部分小公司反而压低主胜，而且下调的幅度比主流公司调高主胜的幅度要高！为什么欧洲公司会出现这些分岐呢？而当时澳彩方面还是坚持曼联让半球中高水，把皇马的贴水限制在0.825至0.9之间，好像不太看好曼联能赢球。
  J! U' N! n5 ?! o　　我把观察到的变化告诉宝仁，他点点头说也注意到了，叫我不要急着做决定，等到开赛前一个小时再观察，现在要做的是跟着澳彩的盘路走，不要盲目变盘，以免招致损失。
　　晚上十一点过后，这场比赛的注单开始活跃起来，基本上两边都有支持者，这种情况是我们最想见到的，宝仁更加坚定了信念，把曼联的水位一直维持在0.95，两边都不“穿头”，保证赚足平衡注码的水头。
　　但澳彩的走势不像宝仁预期般稳定，凌晨一点钟左右，澳彩把曼联的水位调整至1.05，更短暂地出现平手/半球0.85贴水的盘口。这时宝仁似乎看出了些端倪，他跟老华商量了一下后也把曼联的水位调高到1.05，似乎不看好曼联能取胜。但这时我又发现了欧洲公司的一个重大调整：几家主流公司在几乎相同的时间里拉高平赔和主胜，还纷纷把返还率提高了8%以上，而刚才被我关注的几家小公司却仍然坚持低主胜的赔率组合，这样他们之间的分岐反而变小了！
　　还有半小时比赛就要开始了，这时我们已经接了约五十万的平衡注单，另外多出了约八十万皇马的。宝仁开始有点不安了，从他的举止我可以看出他是看好皇马的，他不想要这些皇马的单。这时我走出露台抽烟，恰巧老华也在外面，我便问他：“曼联这场球你怎么看？”
　　老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这种比赛最难搞了，两队实力相当，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按理说皇马比曼联稍强，但第一回合有两球在手，哪怕这场输一球也可以出线。澳门和东南亚现在都做曼联半球高水，好像是担心曼联赢不下来。”
　　我把刚才观察到的欧洲公司变化跟老华说了，他想了一下后说：“小公司和大公司的操盘手法不同，小公司资金少，经常会因应注码流向调整赔率，力求减低风险，所以从他们赔率的变动是可以看出一点端倪的。大公司实力雄厚，关注他们赔率的赌客也多，如果频繁地变动赔率会让外界看到他们的指向，所以赔率相对比较坚实。再等十五分钟吧，如果开赛前澳彩调整为平半低水的话，曼联就有机会赢，若一直维持半球高水，我就宁愿看好皇马！”原来他的想法和宝仁一样，都是稍为看好皇马。
8 m' ]: K) k% p) J　　就在这时，阿权急急地跑出来对老华说：“刚才来了五注大单，都是下皇马的，每注三十万！”老华面色马上一沉，连忙回工作室跟宝仁商量对策。
　　离比赛开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宝仁和老华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个欧洲大公司和东南亚公司的盘口，但盘口始终没有大的异动。这时老华坐不住了，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我听出他是打给鹏哥的，意思是不想要皇马这些单，一番交涉后鹏哥似乎没有听他的，要求他全数接下。这时老华的面色越发地难看，就像是被押往刑场一样。
　　这时我鼓起勇气对老华说：“华哥，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觉得曼联有机会赢，而且机会在七成左右。”
　　老华摇摇头，低沉地说：“澳彩始终不变平半盘，曼联跑出的机会不大。我们现在接了两百多万皇马的单，真让他跑出的话起码输两百万，风险太大，风险太大了……”
* D4 R( H! {2 g! a　　这时宝仁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说：“老华，这场球咱就认命好了，幸好只是两百来万，周末再打回来吧！”
　　连宝仁都是这种等死的态度，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我连忙简明扼要地又向宝仁阐述了一下自己的观点，无论从基本面分析还是从欧洲赔率分析，曼联都有赢一球的机会。宝仁看着我，忽然咧嘴一笑，说：“好，咱这两百万就用来考验一下你这几个月来的学习成果！”
　　老华也苦笑着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比赛进行得异常激烈，进球不断，但老华和宝仁一直黑着脸，因为曼联一直处于落后。最后阶段曼联射入反超比分的第四球时，他俩像小孩一样在房间里手舞足蹈，完场哨响起的一刻，两人方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宝仁马上给我来了个熊抱，亢奋地说：“你小子好样的！明天咱请你喝酒去！”
7 \2 X5 G  m! Q: d2 {- G　　其实这场球我看得比他俩都要揪心，除了注额巨大外，我还真的想检验一下这几个月来到底有没有收获，我有没有资格做一名操盘手，结果我是幸运的。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这场球竟然改变了老华、宝仁甚至鹏哥对我的看法，我终于在他们心中占上一席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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